刘本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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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流淌着千古文脉的江流,一条波澜激荡的文学长河,被一位千古诗人的滚滚诗情翻涌出层层险滩长浪,波飞起朵朵璀璨的诗花,它便是沅江。
沅江,又叫沅水,辰河是它的俗称。沿着沅水漂荡一回,才得知晓,严格意义上的沅水,应该是从一个名叫黔城小镇往下算起的。此上沅水直溯源头的数百里流程,则被称作清水江。
自贵州云雾山巅穿峡凿谷而来的清水江,于黔城地段与一条小河合流,才流出了沅水辰河的气势,酿成了一脉荡漾的清流,使千里沅江始终浪漫着一种奇幽而激越的诗意画卷。
印进沅水足迹的中国知名文人,实在不多。除了被贬官龙标的王昌龄所留下的“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忆君遥在潇湘月,悉听清猿梦里长。”与“流水通波接武冈,送君不觉有离伤。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等诗文吟唱之外,另有一位文人,称出的资格重量,要比王昌龄厚重得多。也许是因为奔走了一趟沅江,他的诗歌就被翻腾得奇绝雄阔,神姿异彩,那缕缕遗光足以照亮一部中国古代文学史。他叫屈原,应该是在沅水辰河上印下深深足㾗的第一位中国知名文人。那个年月,那种境遇,真的苦了这位流放中的楚国大夫。一只小船,载着一颗忠贞不渝的爱国之心,于波险浪阻之间“容于凝滞”。破风击雨,溯煞江浪,费尽心机时日,漫江急流,无法寻得自身的归宿。然而,张开的船窗,满蓄着江涛波澜、山风野气、柳岸人家、炊烟柔曼,窗外的气息流风,万千景情,仍由他呼吸拥抱。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满江的风流,漫揉着诗意情浪,贯入襟怀,酿成文采。于是激荡出如同长河奔涌、浪飞波卷的滚滚诗情;于是便有了《九歌》《涉江》这样的瑰丽篇章,饱含人间的爱怨欢忿与神灵的哀乐喜怒,同展翅飞,共舞飘逸……
“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屈原被流放,颠沛于辰溪与溆浦之间,在其楚辞《九章》之一的《涉江》诗中,已成定论。辰溆两县一衣带水,山水相连,男婚女嫁,古今联姻,不仅生活习俗共存,而且地域文化相通。昔日,群峦森莽原始,地貌飞崖陡峭;山林、野兽群居,猿啼虎啸,确属蛮荒原始之地。
屈原涉江夕宿辰阳,绝非朝发夕宿。常德至辰阳400公里的水路,小舟逆行,至少需要时间月余。故此,朝发夕宿,是屈原诗歌创作中浪漫主义手法的运用,浓缩时空,快速推进,朝夕合拍,将满怀心志,融入诗韵文情。有诗云:热血倾注《九歌》中,破浪《涉江》雾重重,沅水辰阳藏万念,千古屈子千古红。
传说屈原在夕宿辰阳期间,曾登此地大酉山,敬拜善卷墓。我们可以从《离骚》中读到与千年民间传说相符的诗文。“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步余马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由此,可见屈原敬拜善卷墓时,表白了自己高洁的品质,愿为正直而死的勇气。下山的路上,万千思绪的屈原,想到善卷能遇上尧舜如此贤者,以天下为公的襟怀,为访贤而艰辛跋涉,试图禅让。而自己却遭遇昏庸的楚王,不但不能实现抱负,反遭贬官流放蛮荒之地,怎能不令人伤痛呢?
屈原夕宿辰阳,应该是有因果的。这不仅是诗人浪漫主义的写作手法,更是因为战国时期,辰阳就是一片群星闪烁的天空。据不久前考古发现,这里就有战国时的古墓群与出土文物,可见当时的辰阳就是楚国的政治、文化、军事的要地。文人武侯集聚,文化经济繁荣,可以推断,此处定有屈原的同朝大夫,爱国的志士仁人。故此,屈原夕宿辰阳,绝非一天一宿,一朝一夕。他定会在此觅寻自己政见的知己与诗文的知音,共同畅叙忧国忧民之事,视死如归之愿。“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这就是屈原在沅江浪上对家国的忠贞不渝,对天地的俯仰浩叹。
屈原来到辰阳,不仅仰望敬拜善卷,而且俯首察夫民心。于是他停舟登岸,来到了橘树葱茏、绿波荡漾、四面环水、柳荫人家的木洲。这儿离辰阳县城10公里,是辰阳古八景之一的“木洲春涨”。传说千古洪潮汪洋,木洲水涨船高,永无弥漫,可谓蓬莱仙境。如此宜人风光,如画美景,怎能不使诗人的诗意激情澎湃呢?于是便有了“后皇嘉树,橘来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生固难兮,置以为像兮。”为楚南鲜美甜橘赞不绝口的《橘颂》随着诗人的诗情激荡涌流而出。据相关史料记载,明初时期,辰阳木洲人民在洲上就建有文昌阁,把敬仰屈原的心愿,寄托文昌圣君,将文昌圣君喻为诗人屈原,一道亮丽的历史风景曾毁于文革期间。目前,木洲人民将在洲上重建文昌阁,创建屈子祠,以对伟大的爱国诗人永恒的怀念。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的敦厚,水的激情,象征着中国文人的两种基本品质。“水性文化气质”如深山清泉,喷涌涓涓细流,绕山柔情而行,给凝重的叠峦重嶂以灵动生机;如眉眼青山,触物伤情,盈溢泪光,灌溉文人干涸的心田。两千多年前的那一天,屈原用自己的生命,化作了千古源流中的第一泓清泉,涌起了奔腾不息的文脉长浪与文学长河,滋养江山,芳流千古。
值此,深情沐浴着三闾大夫的诗波情浪,便激荡了自己的澎湃诗情:宁为玉碎化清辉,不作瓦全污浊混,大节端午哀万民,沅江浪上觅诗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