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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主席:耶伦访华、拜登、中美关系、挖掘亲中力量

2023-07-12 10:02:33 来源:饮水机

来源:tuzhuxi耶伦是五年来首个访华的美国财长,访华为期四天,她自称“两天谈了十多个小时”。         


【资料图】

前前后后,作者零散看了一些中美官方发布及国内外报道。分享一点个人感受。         

1.耶伦访华,加上前几周国务卿布林肯的访华,是白宫对中国的组合外交行动。这两次都是美国官员大老远来到中国,中国是主,美国是客,白宫呈现地是积极、主动的姿态。尽管会面对于双边都有利,但某种意义上,美国比中国更需要这两次会面。耶伦是一个老人,下个月就77岁了,比我们对位的官员年纪要大不少。来回飞一趟中国,也挺辛苦。不远千里来一趟,白宫肯定是“认真”、“有所求”的。那么,他们“求”的是什么?       

2.个人理解,白宫所“求”,其实是“稳住”中国。请注意“稳住”这两个字:“稳住”。“稳住”中国,和长期搞好与中国的关系,并非一回事。“稳住”,更多的是一种短期的策略,短期的战术。这次来,白宫希望通过一定的接触、对话、沟通,构建形式上的交流与反馈机制,把中美之间的矛盾、分歧、冲突在未来一年多(甚至更长时期,如拜登连任)控制在一定的边界和范围内,避免矛盾在短期内激化、升级,乃至失控,以导致更大的问题。他们所做的,其实就是策略性地“管理”与中国的关系。“管理”(manage)一词,也是拜登政府对华政策的精髓之一。         

3.那么,怎么知道他们只是来“稳住”中国的呢?因为耶伦(和布林肯)都是白宫高官,执行的是总统布置的任务。而白宫受制于许多客观因素:         

第一,白宫一届四年,一眨眼就过去了,这就是使得白宫受短期政治因素的驱动、约束、限制,缺乏做长期决策的政治授权、能力与动力。这些年,白宫的权能在美国政治体系里甚至有不断缩小的趋势。拜登管不了长期,视界里就没有长期这个选项和考量,只能管眼前。眼前能管好就不错了。所以,他们的战术和策略都是针对即期、短期的,不会超过中期。站在2023年中,他们考虑的其实都是2024年大选举:保证自己还能留在台上;

第二,目前的政治环境使得拜登白宫没有动力取消特朗普政府以降美国各个政府部门陆续出台的对华关税、制裁及相关法律。假如白宫一旦这么做,立即会遭到共和党/反对党的抨击,称拜登对华软弱,使其在美国国内政治上面临被动。这次布林肯访华表态说不支持台湾独立,已受到美国朝野抨击。美国的政治环境很大程度已经限制了白宫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拜登上任以来,主要是在继承和延续特朗普对华政策的框架,但跳不出特朗普划定的“圈圈”;

第三,涉及到美国国会,白宫就更无力了:国会有自己的议程、逻辑、驱动力量(从军工联合体到民粹政治),不受白宫影响。现在的国会与白宫也不是简单的制衡关系,在重大问题上,例如对华外交,实际上一直是争权关系,只不过白宫在中美建交后就已经输了:国会可以通过立法,将反华政治固化下来。后续,国会还可以酝酿推动各种反华立法/政策,例如台湾问题;例如在半导体、人工智能、核心企业、核心产业上对中国制裁。对此,白宫显得无能为力:它基本无力改变中美关系发展的逻辑与方向。                  

4.所以,白宫只会做白宫有能力做,且能从中受益的东西,这就是短期内比较稳定的中美关系。目前,美国已经进入总统大选季,在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2024年11月),谁在后面四年主导白宫就会见分晓。白宫也已进入选举状态,很多行为和选择都要结合选举来看。如前所述,在对华问题上看,白宫的选择并不那么多,它无力改变特朗普的政策遗产,持续面临国会和反华政治生态圈的压力,同时还要防止中美矛盾升级。对华问题不是一个让拜登/民主党感到“舒适”、易于驾驭、能够利用并积累政治资本的议题,相反,是个如履薄冰的“危险区”:拜登随时可能因对华政策“软弱”而遭到反华政客的攻击,并影响到自己与民主党在未来几年的政治前程。可以确定的是:拜登的目标就是“稳住”、“管理”好中美关系,不“生事”,不“节外生枝”,不触发大的冲突和危机(尤其是军事危机);不把中国问题变成一个特朗普/MAGA可以在2024年选举中放大利用的议题。         

5.说得更直白一些,拜登白宫更有可能受益于中美关系的稳定,而共和党更有可能受益于中美关系的波动与冲突;后者更希望看到中美矛盾的放大,冲突的升级,寄希望于从中获取政治资本与收益,借力赢得选举胜利。对于拜登来说,他们的目标,就是“熬”过这一年半,赢得选举,在台上留任四年,延续并巩固民主党在美国的政治影响力,争取留下一些共和党难以一把丢弃的遗产(如同特朗普选举的三个保守派最高法院法官)。这其实就是耶伦和布林肯不远千里访华的根本目的:与中国接触,获取更多的信息,安抚中国、“稳住”中国,并可以回去对美国国内宣讲说他们在很好地“管理”与中国的关系,并将其作为自己在外交领域的政绩。2024年大选问题摆在这里,白宫当然也比中国更需要这次会面。         

6.有了语境,再回头看耶伦访华时的讲话,就更清楚了。         

第一,她讲的许多东西都是带“话术”的:她亲临中国现场,利用自己特有的人格魅力,解释、美化、粉饰美国的对华政策,以达到缓释、消解中国顾虑的目的,藉此“稳住“中国。例如,咱们说美国在搞“脱钩”(decoupling),她就说这是“去风险”(de-risk),是在“多元化”(diversify),美国不是真的打算“脱钩”……说得挺好听的。其实美国做的就是“脱钩”,这些好听的措辞都是“euphemism”(委婉语)。按她的意思,很多东西中间有“误会”,美国“本意”也不是如此;比如我们抱怨美国把一切东西都政治化,都往安全问题引,她就说要认真听取,甚至还要考虑采取一些措施以“应对这种非本意的结果”(respond to unintended consequences)——说得跟真的似的。

第二,白宫确实在尝试与中国建立一些沟通及反馈机制。耶伦一个77岁的老人,不远千里来到中国,认真听取中方的意见,无论如何也是一种姿态,会让中方感觉不错。两边如能建立沟通机制,也是给双方提供一些管理双边关系的手段和空间,多少都会有利于缓解中美在拜登任内发生冲突、矛盾、分歧、误解的风险。这些机制的设立,能让中方看到两国关系向好的预期和“希望”,也有利于“稳住”中美关系。(实际上,所谓“稳住”,也还是在拜登任内。如果拜登被共和党“翻篇”了,这些机制也会被翻篇)         

站在2023年,许多中国人对美国(的对华政治)已经充满怀疑,不再信任了,要相信耶伦的话术是很难的,很容易就觉得她在“套路”、“忽悠”,“顾左右而言他”、“画大饼”——坊间流行语,“PUA”……到最后,还是欺负善良的中国人。         

7.但我觉得也不用太“愤世嫉俗”(cynical),结合耶伦的背景,我觉得她讲的东西也是真心的,即她可能真心希望中美能够改善关系、稳定关系,真心希望两个大国能够相向而行、互利互赢,而不致走入冲突的轨道。她的想法和许多美国知识分子及工商业精英也是一致的。这些东西有可能正符合她的价值观、政治立场与取态。也要看到,她毕竟不是一个政客(选举政治家),而是一个高级技术官僚、高级政务官,所谓的“政治打工人”。说到底,政治这东西,她说了不算;中美脱钩不脱钩,中美关系如何发展走向,她说了更不算。并且不仅她说了不算,拜登说了也不算。再看她年事已高,职业生涯可能也就最后这一两年了,之后就会退出历史舞台。在这个特殊的历史场景里,在中美关系的十字路口里,她可以发挥自己的作用,譬如把一些横在中美之间的矛盾分歧及冲突点进行“再诠释”、“再定义”,讲一些中美双方都能接受的话,藉此增加两国之间的沟通与信任。再考虑到中国历来对白宫官员的期待很高,认为他们有权能,能够代表“美国”,所以,耶伦还能一定程度放大自己话语的影响力。其实,在中美交往历史上,美国政府里确实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在以自己的方式,为中美关系搭建桥梁。总之,我觉得这个老太太做外交官挺不错的,比伯恩斯强得多了。         

8.既然已经说到这,就再多说两句耶伦。我对她是不了解的,纯只看她的背景简历,通过背景简历,估摸她可能持有何等价值观:         

——纽约大都市圈出身长大,有国际化大城市的视野;

——犹太人,自带国际视野,了解人类社会的各种“复杂性”(例如种族/信仰问题)

——极端年代是家族记忆的一部分(父母从波兰移民到美国,老家犹太人被纳粹团灭);

——超精英教育(布朗大学本科、耶鲁大学硕士+博士),精英视角、“上帝视角”

——师从左翼传统(凯恩斯、托宾、斯蒂格利茨……),了解左翼政治经济学

——一辈子学经济、搞经济,比较现实、务实

——与工商业界及金融人士往来甚多,了解并能映射工商业界及资本界精英的一些看法

——有年纪有阅历,经历过冷战,看过国际世间的起落与沉浮

——丈夫George Akerlof,犹太人,名校(加州伯克利、乔治敦、LSE)经济学教授,背景、成长环境和Yellen高度相似(几乎就是一个男性版)。价值观和政见也会相互影响。         

妥妥的“大都会左翼犹太精英”。Henry Kissinger、Bernie Sanders、Joseph Stiglitz、Jeffrey Sachs、Noam Chomsky……         

这样的人,和共和党民粹右翼/MAGA政客及基本盘真是毫无交集。这样的人在美国也真是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代表性”,并且为美国民粹右翼/MAGA所怀疑及厌恶,认为这些人根本不爱美国,但能够主导和操弄美国政治经济。 

而这些具有全球视野的精英恰恰又最适合出来为美国做国际交流工作。并且我的理解,以耶伦的背景经历和教育,很有可能比其他美国人更能看到并理解中国的视角。         

只是很可惜,她年事已高。像她这样的“高级政务官”、“政治打工人”,在当代美国政治里的影响力非常有限,而且远远低于我们的估计。他们都是随着选举政府走的,选举政客下台,他们也就“一窝哄”离场。有的人还能回到学校,像耶伦这样的,差不多就退休了。 

9.其实布林肯也是这样的精英:他也是纽约出生长大的犹太人(自带“复杂性”),哈佛本科,哥伦比亚大学JD、一路都是左翼/民主党。不过他的职业经历都在外交和国家安全领域,早已脱离象牙塔(“去知识分子化”),受“军工联合体”思维影响较大。但更重要的是,作为国务卿,他主要任务是聊外交、政治,都是中国不喜欢的话题。让中方“舒适”、能够帮助建立互信的话题,肯定是经济、贸易及其他领域的合作,绝不希望听美国人在政治和意识形态领域对我们进行干预、教说及评判。所以,从赢得共情的角度上,布林肯很难取代耶伦。我猜拜登知道耶伦访华的效果会不错,一个人能胜过好多个“亲善大使”,因此特地委托她不远万里前来拜访,作为2024年大选之前稳定中美关系的重要一步。         

10.我一直说,特朗普之后的美国,在对华问题上,民主党白宫比共和党MAGA白宫会更好。只要白宫由民主党坐镇——特别是拜登这样的老政客——中美矛盾就不容易失控。从耶伦访华就可以看出,拜登政府绝不希望破坏中美关系,相反,在努力“管理”和稳定中美关系,将其严格控制在一定的边界范围内。所以,只要拜登还在台上,中美关系就有稳定的基础,中美之间也不会爆发大的冲突。有句话,我们可以“想”,但不能“说”:纵观美国政坛,拜登就算是中国在美国政治里最大的“盟友”了,而且居然还在台上。这样的“盟友”屈指可数。如果拜登不在任,后面还能否找到这样的人,都值得怀疑。但这句话又不能这么说,一说出来,拜登政治上就危险了。他很清楚这一条,对中国太硬当然不行,但太软了也不行。他得时刻把握对华政策的尺度及对外口径,注意和中国保持“一臂距离”。布林肯访华时表态不支持“台湾独立”,遭到美国朝野大肆报道乃至抨击,拜登立即往回“扳一扳”,在一个选举筹资活动时批评中国,结果被我政府严正谴责。其实事发后,拜登认为这个事应该可控,不至于影响中美关系。我个人的理解:拜登自信中方是能够了解和体会他的处境和难处的——作为选举政客,他得面临美国国内政治的现实环境,不得不在特定场景里说某些话、表某些态,中国得给他一些空间,对他有所包容。“请理解我必须得在大选时说这样和那样的话”。还有一句话,他不会说,中方也不会接的:“得等我保住白宫啊。”这就得靠两边的“默契”了。最终证明,拜登讲话的事情很快翻篇,没有影响到中美关系。这样的事情,未来一年半还会频繁发生,从未来几年稳定中美关系的目标出发,双方都得做一些“规定动作”。 

11.从拜登上台伊始,我就有这样的判断:以美国当下的环境,拜登进白宫对中国是相对“有利”的:相对于MAGA共和党,拜登能给中国一个相对温和、可控、可预测的外部环境,让中国在未来几年能够更加专注于解决自己的问题。当然,拜登也有其局限、短板、“鞭长莫及”,“有心无力”——比如他管不住其他党派;不仅管不住其他党派,也管不住自己的佩洛西,还得关照和配合民主党中期选举。中国必须理解美国国内政治的复杂性,才能更好的和美国博弈。 

12.最后,我前面列了一下耶伦的背景简历,推断她在世界观、价值观上是比较容易理解中国的一类人。中国与美国要开展多层次的沟通,但对不同的人做工作的效果也是不同的。我一直理解,像这样的人,犹太人知识精英,非洲裔美国人(受历史歧视的少数族裔),民主党里的进步主义者,可能是我们更容易打开局面的人、工作事半功倍的对象。中国应该多挖掘、多发现这样的人,尽可能多做他们的工作,将他们“发展”“转化”为能对稳定和发展中美关系有益的群体。这客观上也要求对美国的社会文化有更深的理解。(反过来也要看到,美国几十年如一日地在做同样的工作:挖掘、发展、转化更容易接受美国价值观的中国人,成为有利于美方的力量)。         

今天写到这里。         

(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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